三丸

是暗室里的一点星火。

打火机擦出荧蓝色的火光，平稳。烟叼在嘴边凑过去，嘬一口，它就拼命燃烧起来。

My body was on fire.

关了隔音门，屋子里没有声息，搁下打火机的声音清脆而突兀。下巴微微前伸，闭上眼睛，在烟嘴上像接吻一样吮吸，下颚因为用力而显露出明朗的线条，像男人一样，而后又迅速隐没了，没有棱角，还是个孩子。烟雾在口腔里打转，堆积，最后打开嘴唇，任其像精灵的身体一样自由飘散，轻盈又颓然。

他把烟灰缸抱在怀里，右手中指配合食指夹过疯狂自我毁灭的半截烟，从嘴边摘下来，病态般颀长的手指，轻轻掸了两下，吸一口，又掸两下，睫毛也跟着轻轻扇动，眼皮困顿地半敛着，像失眠患者，疲累，却无法入睡。

手机被他扔在桌上，就在这时很突兀地震动了起来，大概以他现在这样衰弱的精神状态，已经承受不了来电铃声大作的刺激。屏幕闪着很刺眼的荧光，他忘记把亮度调暗了。不，其实是他忘记了关机。

不太想动，即使是稍稍离开椅背伸出手臂够一下震个不停的手机。况且他大概知道，其实没有接的必要。但那恼人的嗡鸣声很像是嘲讽，挑衅，挖苦，无理的恶评。

……接吧。如果你的无趣一定需要有人来证明的话。

 我不是会退让的人。

果然，是陌生的号码。拇指划向接听，一边无声地嘬了一口烟头一边把手机凑近耳边，很吵闹的喝醉了的男人的声音。

「呀，通了？喂，哈哈哈哈居然通了，呀，是기리보이吧没错吧？哇，大发，呀，臭小子，说实话你根本就不会rap吧？是吧？西八，为什么不回答？呀，你承认吧，你就是不会rap，要不要哥来教你？」

烟烧到了尽头。他把它杵在烟灰缸里，温柔地捻了几圈，又从盒里抽出一根。电话里的男声做着无趣到极点的rap，他其实根本没有在听，但就是没有挂断，像极有闲心似的，观看一只小丑表演。

新的一支烟点燃的时候，这段给人强烈负担感的马戏团表演终于结束。演出很尽兴的醉鬼说，「怎么样，做得好吧？其实我才该去参加showmethemoney吧！呀臭小子，不回答我吗！不是기리보이嘛！」

他停顿了三秒，歪着脑袋温柔地吸了一口烟，又弹了两次烟灰，确定消耗完了对方本来就匮乏的耐心，抢在对方骂粗口前回答，「嗯，做的很好，去参赛吧，祝你夺冠。」是十分真挚的口吻。

然后挂断电话，关机。

依旧是安静又漆黑的一个空间。

他瘫软下来，头枕在椅背上，举起指间的香烟和它做一个窒息的亲吻，壮烈，粉身碎骨。湿热的唇齿，葱白的指尖，冷静地旁观着它，最终只化作缠绵的烟雾，一点一点脱离他的身体，缥缈消散。

他没有夹香烟的那只手，颀长的中指伸进眼镜后面，眼睛闭起来，却什么也躲不过了。中指抚上左眼眼角，停顿片刻，顺着左侧鼻翼与脸颊的接隙，一路温柔地向下抚过去，最后停在无意识紧抿的左边嘴角。

冰凉的湿润。相比之下，香烟反倒变得烫手了，他就闭着眼睛，再次把它送到嘴边。

——I'm in the dark and starting to fucking panic.